董嫍嫍的記憶有幾天是缺失的，在家的時候，父母說起她擅自進宮，大鬧宮宴，像個瘋子般不顧一切的損人害己，讓晉遠侯丟了握在手裏十幾年的軍權。她大為驚訝，完全不記得自己做過這樣的事。

她覺得父母是在騙她，冤枉她，就像他們完全不顧她的意思，給她安排了那門親事一樣。她傷心欲絕，所以才打算離開京城。

而昔日與她交好的那些千金小姐們，一個個迫不及待的跟她撇清關系，當她聽到姚苑麗來送她時，盡管不適，她還是強撐著下來了。

但是姚苑麗這話，似乎說得另有深意。

董嫍嫍道：“我對你做了什麽？怕你報覆我什麽？”

“董姐姐說得真是輕巧，一句忘了難道就能抵過所有的傷害了嗎？”姚苑麗給自己倒了杯茶，抿了一口，才給董嫍嫍倒了另一杯。

不是說董嫍嫍得了失心瘋嗎？看她現在的樣子，除了臉色蒼白些，舉止神態都正常啊。

“苑麗，我對你一向不差，那麽多人當中，我也只當你是真心朋友。請你明確告訴我，我到底做了什麽，讓你如此怨恨我？”董嫍嫍皺著眉頭，一手扶著頭，她覺得她的頭又疼起來了。

看她的神情不像在做假，姚苑麗也略顯驚訝：“你真的忘了你自己曾做過的一切？”

“不是忘了，而且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！父親、母親說我在賞花宴上，大鬧宮廷，差點害了姚府，更連累父親丟了兵權。我不信。自家裏給我訂下親事後，就一直怕我尋死和逃婚，侍候的人寸步不離，我是怎麽逃出家門混進宮的？”她完全一點印象都沒有。

姚苑麗還以為自己能聽到一番怎樣的解釋呢，沒想到董嫍嫍只是如此輕飄飄的說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，難道那天那麽多人的眼睛都是瞎的？還是她董嫍嫍能有什麽分身術，一個留在家裏，一個出來鬧事？

再說了，憑她的淫威，威脅幾個下人做掩護，逃出來不是很輕易的事？董嫍嫍根本就是在狡辯！

“董姐姐不用再說了，以茶代酒，預祝姐姐一路順風，心想事成。我們至此情斷。”

“停！你先說說，我對你到底做了什麽，讓你如此？”董嫍嫍也有些惱了。

她父母以為她在撒謊，現在姚苑麗也不相信自己的解釋，甚至要跟自己割袍斷義。她也找不到別人來求證，她想聽聽姚苑麗這個外人嘴裏能說出什麽樣的話來。

“侯爺與夫人難道沒有與董姐姐說起過嗎？你買通了兩個曾在姚府幹過活的下人，聽到一些讒言，在宮宴上爆出來，差點讓我姚家滿門抄斬。你都忘了？董姐姐當日可真是英勇無畏呢，侯爺攔不住你，大殿下也攔不住你，你在花園裏邊叫邊跑，要皇上相信你的話，晉遠侯府與姚府，早就跟大殿下勾搭上了。這些，董姐姐都不記得嗎？”

董嫍嫍強撐著的身體突然像失去支柱般，癱軟下來，真的……她真的做過這些事？

所以父親才對她失望透底，完全不管她的死活了是嗎？

念及於此，董嫍嫍的腦袋裏像被人拿著椎子在鉆一般的疼，她暴跳起來：“你們記錯了！我根本沒有做過那樣的事！”

“現在爭執到底誰記錯了有何意義？我們現在得到的懲罰就是，晉遠侯失了兵權，你被發配到鄉下，你毀了我的打算，讓我美夢落空。”

“所以，我不會放過你的，董嫍嫍，我已經忍你很久了，若不是看你還有些用處，你以為我真心討好你？任你打罵羞辱不還手不還口？”最後這一句，姚苑麗是靠在董嫍嫍的耳畔說的。

亭外的人看過去，就像兩個人在真摯的相擁告別，誰知她說出來的話卻如此的傷人。

“賤人！去死！”

董嫍嫍本來就是個火爆性子，更何況現在暴怒之下，理智全失，用力一推。

姚苑麗後退幾步，一腳踩空，慘叫著滾下臺階。

姚苑麗的丫頭和晉遠侯府的下人馬上圍了過來，而董嫍嫍則在亭子裏又叫又跳，神情極度痛苦。

晉遠侯府這些人也是臨時抽調過來侍候、護送董嫍嫍去鄉下的，跟董嫍嫍不熟，不了解姚苑麗與董嫍嫍是何關系，兩人又是因何起爭執，讓董嫍嫍病發，把人推下臺階。再加上眾人在府裏早就聽說過她暴戾的性子，因此誰也不敢妄動。

姚苑麗的額頭磕破了，血水蜿蜒而下，給她瑰麗的臉龐增加了一絲駭然。

借由丫頭的攙扶，她緩緩站了起來，傷心欲絕地問：“董姐姐，我說錯什麽話了？你竟然……嗚嗚……”

姚苑麗在這邊哭得傷心，而董嫍嫍的叫聲也越發慘烈，下人們也沒個管事的，面面相覷，你推我我推你，都不敢上前。

終於有個婆子大著膽子道：“小姐叫在這樣，會不會有事？我們還在繼續送她去鄉下嗎？”

立即就有人同樣起了擔憂：“小姐是侯爺的掌上明珠，不管她做了什麽錯事，侯爺對她的情分是不變的，雖然現在在氣頭上，所以才要罰小姐，但終歸血濃於水。小姐叫得這樣悲切，我們再送到鄉下，若有了萬一……”

只怕今天隨行的這些人腦袋都保不住了。

竊竊私語。

哪怕今天為防萬一，把董嫍嫍送回去，被晉遠侯罵一頓，也好過以後丟了腦袋。

眾人都讚同，於是兩個人走上前，一人吸引董嫍嫍的註意力，一人趁機用力一敲，然後董嫍嫍就兩眼一翻，倒了下去。

然後擡著董嫍嫍匆匆折回。

姚苑麗按著額頭，冷眼看著董家的馬車走遠，然後也回了自己的馬車。

“回府。”

丫頭小心翼翼的看著她，“小姐，傷口……還沒處理。”

姚苑麗手裏的帕子扔了出來，血跡斑斑，把丫頭唬了一跳。

“倒點水過來。”

丫頭才趕緊的拿出一個小盤子，倒了水，尋了張幹凈的帕子給她擦臉。

額頭上的傷口似乎一抹就平，丫頭驚訝的看著姚苑麗，她美麗白皙的臉龐上，完好如初。

姚苑麗不管丫頭的驚愕，從暗閣裏拿出一個荷包，打開拿出一條染了紅色的布條，擡眼：“楞著做什麽？還不快幫我包紮！”

“是……是！”丫頭趕緊上前。

“我今日被董小姐推下臺階，磕破了額頭，血流了一臉，甚至可能會破相，這些你記好了。”

丫頭點頭如搗蒜。

姚苑麗就闔上眼睛。

昨天晚上，姚妙音來找過她，告訴她董嫍嫍今天的行程，還說了董嫍嫍婚禮當天大鬧夫家，成了第一個連洞房夜都沒有過完就被休棄的新娘。

姚妙音道：“二姐，我可真不希望董嫍嫍離開京城去鄉下，她去了那麽遠的地方，我怎麽找她報仇呢？還有，二姐這次被她坑得這麽慘，難道就這麽忍下去了？”

所以她今天出來了。

是啊，董嫍嫍要留在京城，她才有覆仇的機會。

姚苑麗故意裝成不願意被人知道的模樣，躲躲閃閃的進門，形跡可疑，反而越引人註目。她剛回到玲瓏閣，她受傷的消息就傳進老夫人耳朵裏了。

“晴姐兒去看一下，怎麽回事？她下午出門了？”老夫人臉色不悅。

“二妹跟我說了一聲，我並沒有多問。我現在去看看。”姚初晴回道。

老夫人點點頭。

姚初晴便來到玲瓏閣，月俏眼尖，拉著她道：“小姐，看，三小姐剛出來。”

姚妙音剛從玲瓏閣離開，只不過走的是另一條道，沒有發現她們。

“小姐，三小姐最近跟二小姐、四小姐走得很近啊。”

姚初晴心裏也有同樣的疑惑，總覺得姚妙音變了，變得讓人看不透了。“你等會去問問，看三妹是什麽時候到的玲瓏閣，又呆了多久。”

月俏點頭。

姚苑麗故作虛弱的坐在床上，額頭上的一抹紅色，觸目驚心。聽到丫頭們稟報，才回過神來，慌張地要起身，“長姐來了。”

“快別動，躺好！祖母知道了，讓我過來看看。好好地出門，怎麽回來又變成這樣了？”姚初晴關切地問。

姚苑麗眼眶一紅，“讓祖母掛心了，勞長姐過來探望，都是我不好。”

說著，帕子擦了擦眼角，“我去見董姐姐了，總想著往日的情分，她也是有心想害我們，順便看看她的病可有好轉。誰知她的病情又突然發作，把我推下了臺階，就磕了一下。”

姚初晴心裏笑，這個理由可真是富麗堂皇，什麽往日情分，這是去報仇吧？然後反而被人傷了？

盡管心中如此想，姚初晴面上還是裝出了關切的神情，“可請大夫瞧過了？”

“沒有大礙，只是破了一點皮而已。我想著董姐姐的失心瘋竟如此嚴重，有些感傷。也怕現在的樣子反而讓祖母擔憂，所以才準備找個借口不去請安了。不知哪個嘴快的，竟然就報到祖母耳裏去了。”姚苑麗道。

“那你好好休息，我去稟告祖母一聲。晚飯若是不想出來吃飯，就叫人把飯領到院子裏來吃。”

“多謝長姐，我知道的。”

姚初晴笑了一下，就離開了姚苑麗的房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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